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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和老公圣文都来自农村,也就是传说中的小镇做题家。
大学时恋爱,一起拿奖学金和助学金,一起发过传单,同时做着家教。
别人用来风花雪月的时间,我们都用来谋生。
门当户对的两个人,相互抱团,相信只要努力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
02
毕业后,我们留在了大学所在的这座中原省会城市。
圣文进了一家工程设计公司从画图员做起。
我在一家私企做园林景观设计。
圣文入行的那几年,恰逢房地产热度最炽的时候。
、是常态,即便偶尔休息,也不过是在家里加班,出差更是常态,我俩虽在同一个城市,却经常十天半个月碰不见一面。
尽管这样的生活跟我们想象得不一样,但像我们这种白手起家的城市移民,能够依靠的就是玩命努力。
03
工作后的第三年,我们首付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。
装修完后,燃气灶、油烟机算是房子里唯一的家电。
其他东西,都是慢慢添置的。
然后,结了个素婚,甚至连婚纱照都没拍。
领证那天,我俩一起吃了顿小烧烤,就算是庆祝了。
我们互相打气,先苦后甜才是人生正常而正确的顺序。
04
年,当我们除了房贷的债务之外,终于有了10W的积蓄时,开始了备孕。
年秋天,女儿萌萌出生了。
双方父母轮流来帮我们带孩子。
刚开始,父母都觉得来城市是跟着我们享福。
可是,真正参与到我俩的生活中来,爸妈才知道我们过得如此辛苦。
圣文就没有晚上十二点前上床休息的时候,不到三十岁的人,已经有白头发了。
我呢,用我妈的话说“天天带着小跑地忙,忙家里,忙工作。”
看到我们的真实状况后,双方父母越发节俭,给他们买件衣服都翻脸的那种体恤。
无数次,看着婆婆把买菜的塑料袋洗干净,花花绿绿地晒满阳台,我心里不是反感,而是内疚。
事实上,每次逢年过节,我们都打怵回老家。
不是怕奔波,而是无法面对亲戚朋友热心地提问:“房子多大?车子买了吗?啥时候让你爸妈进城养老?”
父母总在这个时候替我们开解:“不去,不去,城里的生活我们不适应。”
然后,回去,没给父母买多少东西。
但回来时,父母恨不得把家里的葱姜蒜都给我们带上。
05
日子稍微宽裕是在和年这两年。
圣文以他的踏实能干专业积攒了一些老客户,偶尔也会接一些帮人画图、改图的私活。
我也一样,在朋友的推荐下,给一些房主做别墅的园林设计改造。
虽然两人都是忙到起飞,但收入也是实实在在的。
这笔额外收入,我们存在一个账户里,作为孩子的教育基金和父母的养老储备金。
曾经以为,“等我们有钱了”,旅游、住大house,实现水果自由。
但事实是,加班加点、透支自己积攒下来的这点积蓄,偶尔点个外卖都有罪恶感。
成年人的安全感,是钱给的。
06
这话,在疫情期,体味得不要太深刻。
疫情初期,圣文公司还可以保证基本工资。
但到了年5月份,每月也就发个基本工资。
到了年,连基本工资也开始欠着了。
公司开始降薪裁员,圣文能够留下来,已经是万幸。
最不幸的是我,公司自疫情开始没多久,就开始降薪。
到了后来,干脆好几月都发不出钱。
城市动辄静默管理,那种坐吃山空的感觉,太让人惶惶了。
就像圣文说的:“我宁可过劳死,也不要这种朝不保夕的安逸。”
像我们这样的家庭,其实不怕忙,怕的是闲。
07
为了增加收入,我冒着巨大的风险承接了一个私活。
在城郊的一栋别墅,和工人同吃同住一个半月。
女儿想妈妈,在视频里大哭不止。
砸碎自己的存钱罐,说妈妈你快回家吧,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……
视频两端,我和圣文也都泪湿了眼眶。
夜晚睡在毛坯别墅的行军床上,我虽然特别累,却困意皆无。
脑子里翻腾着对未来的各种恐惧:疫情继续如此,房贷拿什么还?双方父母病了怎么办?我们俩其中任何一个人失业了怎么办?
越想心里越没底。
“考公”的念头,就是在那时产生的。
我和圣文的专业其实是同一行业上下游的关系。
彼时房地产已经进入疲态期,行业收入也在走下坡路,像我们俩这样夫妻从事同类产业,其实就是把鸡蛋装在同一个篮子里。
所以,总要有一个人的工作和收入是稳定的。
这一年,我32岁了。
距离考35岁的年龄限制只剩下三年。
08
于是,我以32岁的“高龄”开始备考。
舍不得钱去报班,就自学。
打做这个决定开始的第一天起,再没有在凌晨一点前睡过。
当年高考时,我都不曾这么刻苦。
我还跟圣文自嘲:“当年要是拿出这劲头儿学习,是不是弄不好都上清北了?”
圣文特别会“安慰”人:“像咱这样穷人家的孩子,就算清北毕业,也一样还得这么一路小跑地活着。”
这话,够丧的。
但,经历了人生种种,鸡汤再也喝不下。
反而是这种丧气满满的实话实说,有着一针见血后的莫名治愈。
09
年,我成功上岸,以笔试第一名的成绩入职城建局。
这只饭碗,稳是稳了。
但,作为职场新人、素人,我慢慢明白别人可以躺平,但我不配。
这个同事是处长的亲戚,那个是局长的女儿,领导哪个都得罪不起。
所以,可供差遣的,舍我其谁。
下乡、去工地,布展等等具体而杂乱的业务,都责无旁贷地落在我头上。
干好了,人家觉得是份内之事。
但如果干得不好,就是第一责任人。
只不过,干得再多,收入都不会水涨船高,还是要靠评职称一步步往上熬。
别人有背景,我有的就是背书。
10
别问我锐气呢,棱角呢?
这些东西,慢慢都戒了,生活面前,渐渐表现得服服帖帖。
那段时间,圣文的电话明显多起来。
时常跑到楼道里,电话一打就是半个多小时。
打完电话进家门时,脸上还带着愠怒的表情。
但是看见女儿后,立马换上一套和颜悦色,他的样子,让我莫名心疼。
尽管他不说,我也知道,一定是工作上的事情。
晚上,没加班,也让他放下工作,两人躺在床上聊天。
这,对于我们来说,几乎是奢侈的。
11
聊天中,我才得知,圣文单位不景气,继裁员降薪之后,又出了新妖蛾子:让现有员工去催债。
要回来欠款的,工资发全额。
要不回来的,工资发75%。
一个建筑设计师居然成了讨债的,时不时地被债主骂,被保安驱逐,屈辱吗?
圣文说:“刚开始有点张不开嘴,拉不下脸,但,拿到全额工资的那一刻,也就无所谓了。”
突然想起来,以前每次带女儿出去玩,路过城市中心的地标建筑时,圣文都会跟女儿炫耀:“那个大厦,爸爸有参与设计的哦。”
但很长一段时间了,每天我们一家三口早上都会路过那里,但圣文再也没有提过。
我跟他说:“如果呆得不开心,就跳槽吧。我稳了,不就是为了你可以折腾吗?”
圣文叹了一口气:“整个行业都进入衰退期,就算是跳,也不过是从一个不景气的公司,跳到一个将来也会不景气的公司,折腾也是瞎折腾。”
“嗯,咱改变不了大环境,那就好好做自己的思想工作,别上火。最起码有个好心态好身体,不生病,就是赢家。”
“嗯,就在前几天,有一个同行走了,吃安眠药走的。建筑师,说出来好听,但风光早就不再了。”圣文说这话时,语气沉重中,也带着某种羡慕。
“但你不能做这种傻事,咱的命不光是自己的。”
“嗯,我不会,赖皮赖脸地活着呗。放心吧。”
黑暗之中,圣文抱了抱我。
也只是抱了抱。
中年夫妻,巨大的生活压力之下,都是有心无力佛系的。
12
而生活对中年人,常常并不友好。
年1月21日这天,接到公公打来的电话,说婆婆身体不太好,让我们回去一下。
我们风尘仆仆地赶回去,才知道婆婆因为感染新冠引发肺部感染、心衰,医院已经下了三次病危通知。
不容悲伤,我们叫着救护医院。
医院里住了43天,中途我们还请了北京的医生过来联合会诊。
最终,婆婆奇迹般地康复了。
可是,她一点也不高兴。
她这一病,我和圣文手头的那点积蓄,瞬间空了。
攒钱如抽丝,但花钱如山倒。
婆婆问我是不是傻,花二十几万块留她这个土埋半截的人。
我也心疼钱。
可是,就像我当初在住院部豪迈地划卡时跟圣文说那样:“只要咱俩还活着,钱还可以再赚。妈没了,你管这堆钱叫妈,它也不会答应你。妈没了,我花多少钱,也没有人一到节假日,就提前晒好了被褥,站在村口等咱回家,每天不重样地给咱做好吃的。妈是孤版,钱,就是个王八蛋,没了咱再赚。”
13
但钱这个王八蛋,对我和圣文永远都不怎么亲善。
好不容易攒了一点,要么是家里冰箱坏了,要么就是物业费该交了,要么就是再不领女儿出去玩一圈就实在过意不去了。
总之,我们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一点:财务自由这件事,跟我俩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。
从前的从前,20岁的圣文说自己要成为像梁思成那样有情怀、有召唤的建筑师。
20岁的我说自己一定要亲手建一幢别墅,每日庭前喝茶、种花,再养一只叫花花的小猫。
但现在,我们绝口不提。
不属于自己的梦,慢慢也就不做了。
14
年5月的一天,我们家发生了一件大事。
圣文早晨上厕所时,晕倒了。
我慌慌张张地叫来救护车,医院。
医生问诊时,我才得知,他肚子疼,尿中潜血已经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,他自己一直在默默地吃消炎药,企图扛过去。
在等待检查结果时,我冲他发了火,吼他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。
他也不反驳,等我训斥完了,说了一句:“要是得了什么不好的病,听我的,不治。”
我还想继续吼他,但我怕再说话,我就该哭了。
于是,坐下来,把头靠在他肩膀上:“一定没事,你要是真有事,我会提前有预感的。”
谢天谢地,一系列检查下来,确诊的结果是肾结石。
这对于像我们这样常年透支健康的中年人来说,已经是坏消息里的好消息了。
医生表示可以做手术碎石,也可以保守治疗。
圣文跟中了彩票一样开心地当场决定:“不手术,我查过了,跳绳最有效,我要自己把它排出去,还可以借机锻炼身体。”
15
打那天之后,他上班不再坐地铁,改成走路。
每天晚上都会跳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的绳。
而霉运好像是会传染的。
他这边没事了,我却有一天早晨起来后,右胳膊又麻又痛,根本抬不起来了。
好在,也是有惊无险,最后检查的结果是颈椎间突出,压迫神经。
疼归疼,只要不是那种得倾家荡产去治疗的大病,都算是利好。
老闺蜜来看望我时,说了一句让我颈椎一松快的话:“像咱这样穷人家闯出来的孩子,要想获得一点财富,靠自己在城市立足,总要拿出最珍贵的一部分去交换。”
这话是不是挺酸楚。
但就像针灸一样,准确地命中穴位,酸楚之后是酸爽。
打那儿之后,我和圣文这两个微型病号强迫自己有了点私人时间。
他跳绳时,我在旁边做颈椎操。
也算是浮生偷来半个小时的闲,挺满足。
就在前几天,圣文拿回来一袋染发剂,让我帮他染染头发。
他本来去理发店了,但一听说染个头发要二百多,吓得落荒而逃。
绕道菜市场,花20元买了款染发剂。
我帮他染完之后,他很满意。
也就是说,同在理发店相比,他一下子省了二百块。
“有这二百块,给我姑娘买点吃的喝的,它不香吗?”
16
那晚,女儿睡了。
我和圣文抚今追昔,互相自嘲:“两个大学毕业生,咋就把日子过成了这样?”
但再一仔细盘算,大学毕业后的每一分每一秒,我们都在努力啊。
但辛苦赚来的每一分每一毛都有实实在在的用处。
先是存了一点钱,买了房。
再存了一点钱,装了个修,陆续添置一应生活用品。
后来,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积蓄,才敢生个娃。
再然后,又存了一点钱,疫情来袭。
然后,婆婆病了……
我俩放眼未来,这辈子,暴富的可能几乎为零。
所以,接下来的人生,依然要一如既往地努力,才能保持现状。
17
想想,是不是有点沮丧?
但我们也算想开了:我们的现状,其实就是大多数人的人生。
两个农村娃,一步步走到今天,就算没有什么胜利可言,也算没输。
于是,我俩像数钱一样,细数着自己当下拥有的:
房子、省会户口、社保、公积金。
他是建筑师,我是公务员,孩子乖巧,有房和些许房贷,父母都还健康。
我俩自大学毕业后,就没再说过“我爱你”,但,谁也离不开谁……
这么一算,我俩都有点小傲娇小兴奋。
这不就是传说中的,妥妥的人生赢家嘛!
18
其实,我俩比谁都清楚,我们现在所拥有的这些,是多么不堪一击。
打败像我们这样家庭的,家庭成员其中一个生一场生病就可以。
而且,行业的不景气,体制内的某些潜规则,都暗藏着种种不确定与危机。
不出意外的话,我俩穷极一生也没有什么反转和逆袭。
但活着,不就是问题叠着问题吗?
像我们这样的夫妻,能够把日子维持到今天的样子,也该给自己一个肯定。
那一刻,我想起一个词:惨胜。
大概说的就是我们。
圣文笑着说:“惨胜也是胜,继续这样厚着脸皮活着吧。”
这话说得又丧又赶劲。
我突然觉得其实“丧”也是一种清醒。
看清了自己的平凡与无力,会失望,会委屈,会不甘,但不至于绝望。
“丧”也是一种自我救赎的态度。
对生活,我们缴械了理想,但也抱持着躺不平,摆不烂、垮不掉的坚韧与笨拙。
看破生活爱生活,握紧自己的平凡,也算是一种现实英雄主义吧。
——谨以此文献给所有向生活用尽全力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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